配合區域經濟整合的態勢,我國欲站穩全球價值鏈定位的政策方向明顯。然而,相對於對外貿易的積極發展,我國金融業仍難以踏入國際市場,甚或是亞太區域市場,作為產業發展的推手,金融市場所扮演的角色尤其重要。放眼亞太金融中心,除了香港、新加坡以及名列領先群的東京、首爾之外,近年上海、深圳之崛起亦突顯中國對金融市場發展的重視。另配合其產業結構轉型,東南亞諸國亦將國際金融中心列為關鍵發展重點。在這樣的競爭環境下,台灣金融業的國際化已刻不容緩。
2013年金管會主委曾銘宗提出以三至五年的時間,發展出一家台灣本土的區域型銀行。其首要任務,就是配合政府加入區域經濟,推動亞洲區域銀行,讓台灣金融機構打入「亞洲盃」,放眼「世界盃」。然而,2014年10月初三家台資銀行未能成功獲得於緬甸開設分行的執照。這試水溫的一役,雖有許多外在因素影響,例如:日本與緬甸的經貿及債務連結深遠,新加坡對緬甸亦有長期投資。但此東亞戰場的第一役也使我們不得不再次思考,這場亞洲盃該如何持續推展?
就東亞地區的經濟發展來說,IMF估計2014年亞洲新興國家經濟成長將達6.5%,中國則達7.4%,東亞仍是全球經濟成長最快速的地區,資本市場需求旺盛。而快速成長的中產階級經濟力,亦形成金融市場的商機。另外,多數的東亞國家擁有大量的外匯存底,足以因應短期的外部衝擊。而東亞各國在近年所實施的一連串產業轉型計畫與金融改革政策,2015年的東協經濟共同體(ASEAN Economic Community, AEC)所帶來的貿易與投資潛力,亦為其帶來長期成長的動能。因此,就金融發展政策方向而言,推動亞洲盃乃是一合理選擇。但相對地,不論是對政府或是金融機構,其實都面臨了相當大的考驗。
首先,東亞各國具備高度複雜性。亞洲新興市場的客戶偏好、產品使用習慣具有落差,而各政府部門所扮演的角色與監管法規亦有所不同。加上受各國公司法規、賦稅與金融監理等影響,金融機構的跨國治理與風險控管的難度很大。另由於金融營運模式需要達成在地化,建立品牌價值,才足以達到國際營運的綜效。基於此,台灣金融機構在這場亞洲盃所需克服的第一道難題,即是區域內跨國治理與風險控管。
其次,乃是人才(talent)問題。隨著跨國金融機構業務的擴張,找尋國際化的管理團隊執行並管理區域營運模式,是在地經營能否成功的關鍵。然而,人才養成需要時間與經驗的累積,面對不同的國家更需有熟稔當地金融市場環境的經營團隊,例如:布局馬來西亞應考量當地的伊斯蘭金融影響。當前大型國際銀行無不在各區域深耕數十年,才建立起當地網絡,因此,這場區域金融亞洲盃的第二道難題,即是持續打下去的時間與本錢。
結合跨國治理與人才的問題,思考本土金融機構轉型至區域型金融機構之各階段應考量的方向與議題。打造區域型金融機構之各階段包括:「追隨顧客與金流」、「跨國資金融通」以及「金融服務輸出」。在追隨顧客與金流上,除台商與當地客戶外,亦應聚焦在美元與人民幣的跨境結算業務上,並建立換匯換利(Cross Currency Swap, C.C.S.)業務的承作能力。在跨國資金融通上,國際資金調度與風險控管為其重點。透過跨國的資產負債與信用投資組合管理調整風險與報酬,提升海外資產規模,已是跨國資金融通不可或缺的一環。而在金融服務的輸出上,則是藉由購併或策略聯盟方式進一步拓廣經營觸角,並強化利基型業務,如外匯與貿易融資。
另一方面,我國金管會的角色正逐漸由以監管與防弊為主軸,轉型成為我國金融發展的推手,除了法規調整、建置資料庫外,金管會亦強化與駐外單位的聯繫管道,減少進入障礙。在金融國際化的浪潮下,這些做法應給予正面評價。然而,對政府來說,打造區域型金融機構仍有應考量與精進之處。首先就是「規模」,金融整併仍是目前推動亞洲盃裡最為重要的關鍵。目前我國金融市場集中度低、同質性高,出現過度競爭的現象。台灣銀行總計39家,市占率低於1%達14家,透過金融整併,才有機會獲得打入區域金融市場的本錢。然而,就目前金融整併狀況來說,仍有諸多值得努力的空間,不論是對公併公或民併民來說。
另外則是「跨境風控」,跨國金融市場的整合最難拿捏的即是風險的控管,過猶不及。近年的幾次國際金融風暴,均突顯了各國經濟表現受傳染效果(contagion effect)的影響甚深,尤其是資本市場整合程度愈高的國家。對金融機構來說,為求其永續經營與獲利,自然會對海外據點與分行進行第一線的風險控管,而母行或總行也會進行風險額度的調度,著重的是「報酬」與「風險」間的交換。目前我國銀行的海外據點以設立分行為主,對母行而言,仍需承擔其風險部位。若已有分行之據點能轉為子行,雖然資本需求與當地金融監理程度較高,但能有效切割其曝險部位,亦能顯示出長期在地經營與提供多元金融服務的布局決策。就政府的金融政策目的來說,維持我國金融市場安定為其首要,故金管會也應有「妥適」的控管措施。
然而,過度的管控將造成金融機構營運上缺乏彈性,喪失跨國營運綜效;過度的鬆綁亦有可能失去國際金融防火牆的政策功能。站在政府的角度,如何在「穩定」與「風險」之間尋求一個平衡,不論是國內法規設計或跨境監理機制,均須審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