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玟吟（2023/06/05） 《台經月刊第46卷第6期》
國內中堅企業長期以來專注於產品的生產製造與技術的研發，其創新能力、成長動能與市場競爭力具備隱形冠軍發展潛能。然而，相對於德國、日本、奧地利的隱形冠軍，其所提供的產品與服務在市場上已經具有穩定的品牌影響力，國內中堅企業長期以來缺乏市場導向的品牌經營策略。建議中堅企業與客戶建立協同設計、製造與服務的垂直整合發展模式，深耕企業的品牌價值與市場影響，創造企業穩健成長的新模式。
台灣企業正面臨國內外經濟環境變遷的挑戰，包括美中貿易戰與俄烏戰爭所帶來的地緣政治風險，以及各國製造業回流帶動國際產業供應鏈重組，以外銷為主的國內企業與他國產業鏈之間的競爭及合作關係將產生變化。企業除了持續提高產業的生產技術水準與投入產品的創新，為穩定在產業供應鏈的關鍵地位與市場競爭優勢，需進一步強化市場經營策略，如透過生產與服務的垂直整合，以產品服務與行銷模式的創新，掌握客戶需求，深化企業的品牌價值。
國內中堅企業長期以來專注於產品的生產製造與技術的研發，其創新能力、成長動能與市場競爭力具備隱形冠軍發展潛能，利於其進一步透過品牌經營，穩定市場地位。本文將透過國內中堅企業在產品與技術的獨特性及關鍵性，分析其隱形冠軍發展潛能，並探討國外隱形冠軍的發展經驗，包括如何強化數位化的服務與行銷，以智慧化解決方案，滿足客戶需求，作為國內中堅企業提升市場競爭力與品牌影響力的借鏡。因應國際經濟環境的轉變，在全球數位化的發展趨勢下，品牌服務價值將是企業是否取得客戶訂單的關鍵因素。因此，對於具備品牌發展潛力的中堅企業，未來可能面臨的產業供應鏈的關鍵地位挑戰與市場經營的風險，或可透過品牌價值提升，掌握穩健成長與韌性發展的關鍵。
觀察中堅企業平均研發經費占比變動，即使2020年COVID-19疫情爆發衝擊全球市場需求，中堅企業的平均研發經費占比仍略高於疫情爆發前，顯見中堅企業持續不斷的創新投入，掌握關鍵技術與關鍵產品的生產，維持市場上的領先地位。
台灣中堅企業的發展潛能與課題
依據德國管理大師―赫曼‧西蒙(Hermann Simon)對隱形冠軍特性的觀察，包括以外銷為主，透過創新投入在特定產品與服務領域擁有高國際市場占有率與獲利率，以維持穩定的成長動能。因此，本文透過2016~2021年可取得財報資料的台灣中堅企業（注1），觀察分析其在全球化、成長動能、創新能力、競爭力以及財務結構的表現。
（一）全球化
隱形冠軍企業以經營國際市場為主，透過觀測國內中堅企業外銷比（注2）的變動，可瞭解其在全球主要貿易市場的行銷能力與全球化的程度。由2016~2020年中堅企業的平均外銷比可發現，共有136家中堅企業平均外銷比大於50%，其中56家平均外銷比大於90%。成霖企業為唯一在2016~2020年每年外銷比皆為100%的中堅企業，主要營運項目為衛浴與廚房用品的生產及行銷，營運總部設立在台中，營運據點遍布北美、歐洲及中國，為同業少數整合產品設計、開發、製造、行銷以及通路經營的企業；成霖自有品牌產品的市占率高，其中北美的自有品牌Gerber長期投入省水功能的開發，其產品在北美批發通路市占率達45%，在美國終端銷售市占率排名第三，以優異的產品品質與完善的服務取得市場競爭優勢。
（二）成長動能
隱形冠軍企業因在特定領域擁有關鍵的產業生產技術或產品服務，具備穩健成長的特質，本文以企業營收成長率、毛利成長率、固定資本購置金額成長率來觀測中堅企業的成長動能。
1.營業收入成長率
觀察可取得財報資料的中堅企業於2017~2021年平均年營收成長率的變動趨勢（圖1），因美中貿易戰造成全球經濟情勢的不穩定，以及COVID-19疫情影響各國產業供應鏈的生產與市場需求，2019年與2020年中堅企業平均年營收成長率分別僅為3.21%及2.84%；2021年因疫情衝擊減緩，各國產業供應鏈逐漸復工，市場需求回溫，以出口為主的中堅企業平均年營收成長率快速上升至18.01%，顯見其企業經營的韌性與潛在的成長優勢。
圖1 中堅企業平均年營收成長率
資料來源：本研究繪製(2023)。
進一步觀察個別企業於2017~2021年的平均年營收成長率，共156家中堅企業平均年營收變動為正成長，其中20家企業平均年營收成長率高於20%。長華科技為2017~2021年平均年營收成長率最高的企業，高達82.32%，主要生產晶圓生產後之封裝製程使用的材料，藉由前瞻技術的研發與掌握產品生產關鍵技術，創造市場競爭利基，成為全球導線架主要供應商之一；同時，透過產品供應鏈的垂直整合，以CWTC品牌進一步提升市場競爭優勢，並成為IDM等國際大廠的主要策略合作夥伴，為其創造高營收成長。
2.毛利成長率
觀察2017~2021年中堅企業平均年毛利成長率的變動趨勢（圖2），相對於年營收成長率，2019~2020年中堅企業毛利成長變化受全球經濟情勢不穩定影響較小，2019年平均年毛利成長率雖然下降至7.66%，但2020年隨即上升至11.35%，2021年在景氣回溫的帶動下，平均年毛利成長率攀升至30.14%。企業營業毛利反映其營運的獲利能力，儘管中堅企業因美中貿易戰與COVID-19疫情衝擊，影響其營收成長表現，但其產品的設計與生產技術在市場上扮演領導者的角色，以穩定的競爭優勢創造獲利的成長。
圖2 中堅企業毛利年成長率
資料來源：本研究繪製(2023)。
由個別企業於2017~2021年的平均年毛利成長率來看，共154家中堅企業平均年毛利變動為正成長，其中集盛實業、長華科技與和鑫光電的平均年毛利成長率高於100%。集盛實業為國際知名化纖大廠，產業流程跨越聚合、紡絲、假撚、複合材料，透過持續的創新投入，生產聚酯及尼龍化纖、尼龍工塑等多元化產品，並以上下游垂直整合策略，掌握市場競爭優勢，以維持獲利的成長。
3.固定資本購置金額成長率
觀察2017~2021年中堅企業平均固定資本購置金額成長率的變動趨勢（圖3），除了2018年以外，其餘年度中堅企業的平均固定資本購置金額皆呈現兩位數的強勁成長速度，這主要是受到美中貿易戰影響，帶動全球產業供應鏈回流。台商在這波回流趨勢中，加速對台灣的投資，擴增產能，即使2020年COVID-19疫情爆發，台灣因產業供應鏈受疫情影響相對其他國家較小，使得國際市場大量訂單移轉至台灣，加上中堅企業生產技術、產品與服務的競爭優勢，帶動台灣企業投資需求快速成長。
圖3 中堅企業固定資本購置金額成長率
資料來源：本研究繪製(2023)。
觀察個別企業於2017~2021年的平均固定資本購置金額成長率來看，共130家中堅企業平均固定資本購置金額變動為正成長，其中13家平均固定資本購置金額成長率高於50%。以神準科技為例，其為全球網路通訊及網路安全設備研發與製造商，隨著虛擬實境(Virtual Reality)與各種IoT聯網裝置的應用需求擴增，加上5G行動網路應用逐漸普及，帶動伺服器之需求。為擴充產能，2017年神準科技固定資本購置金額成長率高達278.88%，之後雖歷經美中貿易戰與COVID-19疫情對全球經濟的衝擊影響，但居家辦公、線上學習以及網路娛樂等趨勢同時推升寬頻網路建置需求，帶動企業的投資需求，神準科技在2018~2021年的投資變動趨勢，除了2019年，其餘年度的投資成長率皆介於16~18%，透過積極面對產業的變化需求，以研發投入掌握關鍵技術，並嚴格控管產品的創新研發與製造，以提供客戶完善的產品與服務解決方案，滿足客戶需求。
（三）創新能力
隱形冠軍企業透過生產技術、產品與服務的創新投入，創新市場，成為市場上該領域的領先者，本文透過企業研究發展經費占營業收入的比例衡量其創新投入的程度。觀察2017~2021年中堅企業平均研發經費占比的變動（圖4），可發現企業創新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穩定維持在5~6%，即使2020年COVID-19疫情爆發衝擊全球市場需求，中堅企業的平均研發經費占比仍高達5.27%，略高於疫情爆發前，顯見中堅企業透過持續不斷的創新投入，掌握關鍵技術與關鍵產品的生產，以維持市場上的領先地位。
圖4 中堅企業研發經費占比
資料來源：本研究繪製(2023)。
觀察個別企業於2017~2021年的平均研究發展經費占比，共73家中堅企業平均研究發展經費占比高於5%，其中五家研發投入占比高達20%以上。原相科技是全球CMOS影像感測器應用IC的領導供應商之一，長期專注於產品的設計與研發，每年的研發經費占比大都落在23~27%，以創新產品的設計與開發，提供客戶客製化的系統設計與服務。近年，原相科技正積極與國際大廠共同開發新型應用IC，如人機互動介面的開發，以創新產品應用掌握市場趨勢變化，穩定企業營運與獲利的成長。
（四）競爭力
隱形冠軍企業通常在特定領域具有獨占性競爭優勢，以優異且獨特的產品設計、品質與服務維持市場領先地位，創造企業穩定的獲利能力，本文透過毛利率來觀測企業在市場上的獲利能力與競爭力。觀察2017~2021年中堅企業平均毛利率的變動（圖5），可發現中堅企業具備穩定的獲利能力，平均毛利率介於29~30%，並呈現微幅上升的趨勢，顯見其競爭力並未因全球經濟情勢的波動而下滑，反而因為其產品與服務的獨占性，創造企業經營的韌性與競爭力。
圖5 中堅企業平均毛利率
資料來源：本研究繪製(2023)。
由個別企業於2017~2021年的平均毛利率可發現，共75家中堅企業平均毛利率高於30%，其中13家平均毛利率高於50%以上。訊連科技為平均毛利率最高的中堅企業，其為全球知名的多媒體影音及AI臉部辨識技術開發商，以持續提供具革命性的多媒體創新影音服務，以及最先進的軟體解決方案，創造企業穩定的高獲利競爭優勢，2017~2021年每年的毛利率皆高於80%。
（五）財務表現
穩健的財務表現為隱形冠軍長期投入創新研發、客戶經營、拓展市場的最重要後盾，以滿足企業營運所需的各項資金，降低營運風險，本文以資產負債率觀測企業是否具備健全的財務結構，反映企業的舉債能力與經營風險；資產負債率大於1顯示企業是以高槓桿的財務結構經營企業，風險相對較高；資產負債率小於50%，顯示企業主要是以自有資金或資產進行公司的營運與投資，風險相對較低。觀察2017~2021年中堅企業平均資產負債率的變動（圖6），可發現中堅企業的平均資產負債率皆低於50%，具備穩健的財務結構；其中，2019~2021年平均資產負債率由42.34%上升至45.25%，反映台商回流為台灣帶來的投資成長趨勢。
圖6 中堅企業平均資產負債率
資料來源：本研究繪製(2023)。
觀察個別企業於2017~2021年的平均資產負債率，共117家中堅企業平均資產負債率低於50%，其中20家企業2021年資產負債率高於2019年10%以上。圓剛科技2017~2021年的資產負債率由13.55%上升至33.50%，為財務結構相當穩健的企業，憑藉數位影像技術的研發，成為全球專精於影音串流、高畫質影音擷取以及AI邊緣運算相關產品的設計、製造與行銷的領導廠商，並積極開發符合市場需求的產品，以結合雲端科技、物聯網等產業發展趨勢，提供各產業與領域的最佳解決方案。
台灣中堅企業透過全球生產、銷售據點的布局，精確掌握市場上客戶的直接需求，以持續性的創新研發投入，滿足客戶的產品與服務需求，掌握競爭優勢與市場領先地位。面對美中貿易戰以來的地緣政治風險，以及各國產業供應鏈市場布局的移轉，台灣中堅企業為維持市場地位，須進一步建立與強化其品牌價值與影響，以強化企業經營發展的韌性與成長力。
參考德國、日本、奧地利隱形冠軍的發展經驗，除了持續投入生產技術、產品設計的創新研發，更重要的是與客戶形成垂直串聯的協同合作夥伴，以智慧管理系統提供客戶更有效率的產品與系統化服務，深化企業的品牌價值鏈。
國外隱形冠軍的發展與優勢
依據德國管理大師―赫曼‧西蒙對隱形冠軍企業的研究，隱形冠軍具備七大特質，包括明確的企業目標、領先的市場定位、貼近客戶需求、追求頂級客戶市場、創新導向、頂尖對決的競爭、深化產業價值鏈等，以德國隱形冠軍SAP為例，其為全球企業資源規劃(ERP)軟體的主要供應商，專注於系統開發，為全球企業機構提供最佳的管理資訊化方案，全球市場占有率達30%以上；同時，SAP為使客戶成為其經營領域的最佳廠商，與客戶協同合作創新產品開發，以顧客導向的產品與服務創造競爭優勢，並透過大型客戶加速拓展其國際市場，共同深化垂直整合的產業價值鏈，穩定市場地位。
根據日本經濟產業省所發布的全球利基頂尖企業(Global Niche Top)，如同德國隱形冠軍，為追求特定領域產品與技術的領先地位，透過持續的創新投入，尤其著重於基礎科學與創新應用的研究，以在高度競爭的市場取得絕對的領先優勢。日本半導體測試設備廠商Lasertec為2020年獲選的日本利基頂尖企業，是目前全球唯一能為極紫外光(EUV)晶片製造方式提供測試機具的廠商，除以神奈川作為企業總部外，於美國、韓國、台灣與中國等地亦設有分公司，透過接近市場以直接了解客戶需求，在利基企業的目標下，深耕技術研發，以最先進的科技滿足市場需求，成為特定產品市場領域的領導者。
奧地利與德國相同，透過隱形冠軍發展，維持經濟穩定成長。根據奧地利「格拉茲高等專業學院」(Fachhochschule CAMPUS 02 Graz) Georg Jungwirth教授對當地隱形冠軍的特性分析，其多為當地的家族企業，企業經營以外銷為主，為在國際市場維持穩定的競爭優勢，除了提升與嚴格控制產品品質，更積極投入新產品與技術的研發，每家隱形冠軍皆擁有多項專利，使其在市場上具有定價優勢；並且，奧地利隱形冠軍相當重視與客戶的連結關係，透過公關資源的投入，隨時掌握客戶需求，加上透過數位技術的投入，強化其在生產製造與物流服務的整合與效能，創新企業附加價值。奧地利隱形冠軍科納普(KNAPP AG)為倉儲與物流自動化系統和解決方案的國際領導廠商，不斷以創新的系統解決方案滿足市場上生產與物流需求的變化；近年更積極投入智慧化協助系統的開發，全球有3,200個科納普的自動化智慧化解決方案在運行，應用於醫藥、鞋服、工業、零售以及批發行業，提供即時且有效的的諮詢、設計、銷售、管理、技術服務與客戶服務，以創新的智慧物流管理模式，貼近客戶需求，提升企業市場地位與價值。
由德國、日本、奧地利隱形冠軍的發展經驗，可發現其成為市場上領導者的關鍵，除了持續投入生產技術、產品設計的創新研發，全球各地廣設生產與服務據點，貼近市場與客戶需求，更重要的是與客戶形成垂直串聯的協同合作夥伴，以智慧化管理系統，提供客戶更有效率的產品與系統化服務，以深化企業的品牌價值鏈，提升市場地位，創造持續創新成長的動力。
台灣中堅企業的未來與品牌經營的挑戰
相對於德國、日本、奧地利的隱形冠軍，其所提供的產品與服務在市場上已經具有穩定的品牌影響力，國內中堅企業雖在技術研發、產品設計與製造、拓展銷售市場具有相當的市場競爭優勢，然長期以來缺乏市場導向的品牌經營策略，面對國際市場競爭環境的改變，將使其市場經營的風險性提高。為提升企業經營的穩定性與韌性，建議中堅企業與客戶建立協同設計、製造與服務的垂直整合發展模式，深耕企業的品牌價值與市場影響，創造企業穩健成長的新模式。
（作者為台灣經濟研究院副研究員）
■ 注釋
1.行政院於2012年核定「推動中堅企業躍升計畫」，並於2012~2022年共挖掘六屆中堅企業名單，詳見https://www.mittelstand.org.tw/ information.php?p_id=132。
2.外銷比為企業海外銷售額占其總銷售額的比例。
■ 參考文獻
1.台灣經濟研究院，「發掘我國具成為國際利基品牌之潛力企業研析」，經濟部工業局，2022年12月。
2.成霖企業股份有限公司(2021)，「2020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書」，https://tw.globeunion.com/sustainability/corporate-social-responsibility/csr-reports/。
3.長谷川雄大，“半導體測試設備商Lasertec：做小眾市場王者”，日經中文網，2021年1月，https://zh.cn.nikkei.com/industry/itelectric- appliance/43385-2021-01-22-04-05-00.html?start=0。
4.長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22)，「2021企業永續報告書」，https://csrone.com/reports/5132。
5.神準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22)，「2021年度永續報告書」，https://www.senaonetworks.com/csr/report-and-resource/#。
6.原相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22)，「2021 ESG永續報告書」，https://www.pixart.com/corporate-environmental/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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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傅莞淇，“德國隱形冠軍企業代表，為何不想隱形了？”，遠見雜誌，2023年2月，https://www.gvm.com.tw/article/99457。
9.圓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22)，「2020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書」，https://www.avermedia.com/tw/responsibility。
10.赫曼‧西蒙，隱形冠軍：21世紀被低估的競爭優勢，天下雜誌，2013年1月。
《台經月刊第46卷第6期》